故乡的冬天,房檐和树枝上静静垂下的冰棍,无疑是这场狂欢中最为甜美的珍贵馈赠,是我童年记忆中最喜欢的冬季零食。
当凛冽北风裹挟着寒冬威严,呼啸着席卷过广袤大地,仿佛一夜之间,世间万物皆被一位神奇的画师以冰雪为墨,勾勒出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清晨,睡眼惺忪间,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一股寒意料峭扑面而来,呵出的团团白气瞬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朦胧之中,目光却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定格在房檐下一排排错落有致、晶莹剔透的 “冰棍” 之上。它们是被大自然这位鬼斧神工的巨匠精心雕琢过的水晶帘子,长短不齐,粗细有别,在熹微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清冷而凛冽的光芒,散发着一种质朴又迷人的魅力。
彼时的我们,内心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心急火燎地奔回屋内,搬来那平日里视作 “登高神器” 的小板凳,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小脚微微颤抖,小手也跟着哆哆嗦嗦地伸向那近在咫尺的冰棱。指尖刚一触碰到冰棍,一股能穿透骨髓的刺骨凉意便瞬间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引得身体下意识地打个激灵,却丝毫不曾削减心中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热情。怀着敬畏与期待,轻轻一掰,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冰棍应声而断,是唤醒沉睡冬日的清脆铃音。将其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冰纹是岁月的神秘脉络,丝丝缕缕,清晰可见。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纯粹得如同这漫山遍野洁白无瑕的雪,带着冬日专属的凛冽与清新,叫人爱不释手。
紧接着,带着些许忐忑与兴奋,将冰棍缓缓放入口中,牙齿与冰亲密碰撞的刹那,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宛如冰棱在欢快地引吭高歌。凉意瞬间被点燃的烟火,在舌尖上迅猛炸开,继而如灵动的溪流蔓延至整个口腔,冻得嘴唇发麻,脸颊泛红,像是熟透的红苹果。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舍不得停下这美妙的体验,任由丝丝凉意裹挟着淡淡的清甜,在唇齿间肆意流淌。是雪的原味,是冬天最本真的滋味,更是童年无忧无虑、澄澈如水的时光的味道,深深烙印在心底,难以忘怀。
院子里的树,在这场冰雪的装扮下,同样不甘示弱地挂满了无数 “冰棍”,向房檐下的冰棱们发起挑战。我们这群顽皮的孩子,瞅见这般景象,顿时嬉笑打闹着如脱缰的小野马奔向树下,你推我搡,眼睛放光,争着去够那最粗最长、看起来最 “霸气” 的一只。瞧,有人身手矫健敏捷得如同山林间的小猴子,三两下蹿上矮枝,一下子就折下一大截粗壮的冰棍,引得旁人爆发出一阵艳羡的欢呼;也有人脚下一个不稳,不小心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屁股蹲,狼狈地爬起来时,脸上、头发上还挂着簌簌而落的雪,活脱脱一个小雪人,可即便这般,也跟着大伙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纷纷扬扬洒在肩头。
在那个物资匮乏、没有五花八门花哨零食,更没有令人沉迷的电子产品的时光,房檐与树子上的冰棍,就像熠熠生辉的珍宝,承载了一整个冬天的快乐。我们一边咂摸着冰棱的甘甜,一边在冰寒彻骨的天地间肆意奔跑、追逐嬉戏,任童真与欢乐在冬日的暖阳下尽情挥洒,熠熠生辉。为了争抢这冰棱美味,我们还时常念叨着顺口溜:“冰棱冰棱亮晶晶,长的短的快到顶,谁要抢到大又长,这个冬天最在行。” 还有当大伙人手一根冰棍,比试着谁的更漂亮,谁的更耐吃的时候,又会来上一句:“冰棍冰棍比一比,花纹透亮数第一,耐吃才是硬道理,看谁坚持到最后。” 这些顺口溜,带着乡野的质朴与童趣,为冬日的冰趣更添一抹亮色。
直至如今,童年时光一去不返,可每每忆起那冰寒中纯粹的甜蜜,心底便涌起一股暖流。那一抹冰甜,穿越悠悠岁月,依旧是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慰藉,叫人眷恋不已,只要轻轻闭上双眼,便能重回那段在冰天雪地中开怀大笑、畅享冰趣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