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儿，全村都叫你为孃孃

你只要眨一眨眼睛

溪水清清流过脚板心儿

头一回见面

我畏手畏脚，你瞟我一眼

一颗心，活蹦乱跳

就滑倒在水沟里了

孃孃，全村人喊你是幺妹儿

你那把牛角弯月梳

捌不住溜溜顺秀发

你在岩上砍柴岩下索

顺着鼻梁索到了肚脐窝

幺妹儿，大河涨水小河翻

你用薅秧杆儿撵的是鱼

我只要在你用撮箕口

就拦住的流水里

煮一鼎罐清汤寡水

就能换你一首缠在灶前灶后铺天洒地的山歌

拍胯胯，跌脚板

一首接一首

唱两个麻雀来打架

茅草滚烂几面坡

唱水牛骑着公鸡跑

腰不弯来背不驼

唱三十晚上大月亮

强盗跑来偷水缸

唱筛子盖蚊子

气都出不得

唱丝线拴牯牛

犟都犟不得

三伏天，你用围腰

提起我蚂蝗腰杆教凫澡

叉叉裤，红肚兜

回水坨，烂泥湾

呛了一口又一口

灌了几肚子的快乐

撑得笑声满河沟到处噗

毛毛雨，细点落

幺妹儿家包谷像水牛角

我用玉米须作胡子

你纳鞋底儿用笋子壳

路再滑，也滑不过脚

马蜂蜇了柳叶眉

再次蜇了苹果脸

钻心的痛，下死口咬我手臂

妈耶——

妈耶——

然后相互揩泪水

一条鱼游过孃孃胳肢窝

水草浮动，流水稀里哗啦

清风拂过四面坡

凫水的鸭子钻过来

滑不过黄鳝，还有脚下的

黄泥巴

棕叶子撕成细丝丝儿

补漏水的破葫芦瓢

串起一串滑泥鳅用油炸

年轻的孃孃些：

用相亲棍撵牛

用棕扫把打狗

——舞起来！

斑鸠伸腿叫姑姑

喜鹊抻翅叫喳喳

丝帕滤豆浆，酸汤点豆腐

一颗谷子两头尖

哪个孃孃都有一天

一个跳墩接一个跳墩

一段情在两个跳墩伤一生

孃孃教我唱的山歌

蚂蝗缠住鹭鸶脚

要打脱就打脱

只有那些流水和着笑声

萦绕在脑壳里

独自蕴酿，什么叫

茶不思来饭不香

我是一根水竹

藏在满沟的竹林里

看钓鱼的钩子

扯起几条鲫鱼上来

熬汤煮水花蛋

给孃孃坐月子补身子

洗脚上坎是你的事

我要一辈子留在孃孃河

钻水打猛子，也要找到

你藏在河底的

那颗心一样的鹅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