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工运 光耀史册

作者:杨晓敏

万山,义薄云天。

3000多年的朱砂开采冶炼历史,沉淀出万山的璀璨文明,淬炼成万山的碧血丹心,铸就了万山的工运传奇,成为中华民族千秋史册中的一抹亮光。

1

丹砂如血

“浴火锻造,淬炼升腾。”

朱砂,又名丹砂、辰砂,是一种带有金属光泽的红色天然矿石,经高温烧制后变成水银(汞),古代不仅是炼丹术士的秘宝,更在医药、颜料、防腐等领域广泛应用。万山朱砂因色泽赤红如血、纯度极高,自西周起便被视为“丹砂之冠”。

明朝的工运萌芽

明洪武元年(1368年),朝廷设立“贵州大万山长官司水银朱砂场局”,组织500余名矿工以竹篾为灯、铁锤为器,于狭窄矿洞中手工采砂。彼时,矿工日均劳作12小时,仅靠玉米糊充饥,却需缴纳七成产量为税,生活苦不堪言。明永乐年间,思州宣慰使田仁厚之子田琛和思南宣慰使田茂安之子田宗鼎,为争夺万山产砂宝地厮杀不休,朝廷屡禁不止。明成祖朱棣龙颜大怒,下令捉拿“二田”,废除思州和思南两个宣慰司,另设“八府”,建贵州布政司统辖,史称“改土归流”,万山自此成为中央直接管辖的矿业重镇。

近代抗争与觉醒

1899年至1908年,英法水银公司强占万山汞矿10年,掠走水银700多吨,获利400万银元。其间,矿工们不堪忍受列强欺凌,在张家湾矿区举旗起事,爆发了反抗压迫和剥削的民族斗争,迫使清政府从英法水银公司收回采矿权,展现出万山矿工不畏强暴的反抗精神和反帝爱国的民族气概。万山由此成为贵州工人运动的发祥地。

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革命先驱王若飞曾在万山汞矿接触工人群体。矿工们的悲惨命运,烙下了他“一切要为人民打算”的初心之印,更加坚定了他追求革命真理的决心。开国元勋贺龙曾两次来到万山,播下革命火种,吸引当地许多进步青年加入革命队伍。1931年5月,追随贺龙革命的万山青年姚玉清、姚元贵受组织派遣回乡扩军,建立了省溪县苏维埃政府和黔东省溪纵队等红色政权。1934年10月,组织省溪纵队配合红军攻占县城,将打击土豪砂霸所得的4万大洋和若干物资捎给了红军。

1937年至1945年,是中华民族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时期,万山工人阶级和广大民众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为了向前线提供足够的战略物资,工人们日夜加班生产,年均产汞59.65吨,比战前同期增长6倍。这些沉重的物质,全靠万山人民人挑马驮送往数百里之外的马场坪,最终变成杀敌利器,投向抗日战场。

在反压迫、反饥饿、反内战斗争中,万山工人阶级无惧无畏,点燃了刀砍金委员、工人大罢工、火烧冷风硐、血染张家湾等斗争烈火。

2

丹心似火

“关山万千重,相与克时艰。”

1949年11月,万山解放,矿山回到了人民怀抱,开启了朱砂采冶的新纪元。

1958年至1962年,是新中国最为艰难的时期。抗美援朝的战火刚刚熄灭,全国又陷入了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带来的困局,国民经济极度贫弱。恰在此时,中苏关系破裂,苏联撤走了全部援华专家,逼迫中国以丹砂、水银、铅、锡和生铁等重要物资偿还战争欠下的巨额债务。这对于百废待兴的中国来说,无疑是内外交困、雪上加霜。

国难当头,作为全国最大的汞工业生产基地,贵州汞矿义无反顾地挺立在峰尖浪头。时任汞矿党委书记王恩涛振臂高呼:“洋拐杖丢了,我们用土拐杖也要把万山这片天撑起来!”

这一声壮怀激烈的呼喊,喊出了一个民族的不屈不挠,喊出了万山人民的自强不息,喊出了矿山工人的爱国深情。全矿果断发出“向千吨矿山进军”的动员,齐声唱响“八小时以内拼命干,八小时以外作贡献”的战歌。没有专家,自己展开科技攻关;缺乏电力,用桐油灯照着加班;机械不够,用钢钎镐头掘石挖矿;粮食短缺,勒紧裤带咬牙坚持。在这场“还债攻坚战”中,矿山人倾其所能,比高产、比质量、比效率、比安全、比成本,飞速形成了你追我赶、比学赶超的奉献氛围。有的推迟婚期,有的无暇尽孝,有的全身浮肿,有的落下伤病,有的为矿献身,其情其景让草木垂泪,令山河动容。在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中,万山工人阶级创造了连续4年突破千吨大关、连续5年汞产量世界第一的奇迹,创下了占全国同期总量15.62%的外汇储备,承担起我国对苏还债的半数款项,陪护着祖国母亲共渡难关,被周恩来总理亲切地称为“爱国汞”。

关键时刻的铁肩担当,令举国上下对“爱国汞”充满敬意。倏忽之间,各路英才汇聚万山,各种文化交流碰撞,各行各业职能配套,将万山的朱砂开采冶炼逐步推向巅峰。

1950年至2000年,万山共生产朱砂1500多吨,占全国同期总产量的40%以上;生产水银20000吨左右,约为全国同期总产量的45%,是明代至民国580多年总产量的2.5倍,为国家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在声势浩大的汞业生产中,贵州汞矿创下了9个世界之最、10项全国第一;500多项技术发明和革新在国内汞行业广泛使用,制定的汞行业检测标准成为国际标准;获得省部级以上各类荣誉和奖励63项;向平果铝厂、贵州铝厂、水城钢铁厂等企业输送技术人员及业务骨干近万名,成为国有大中型企业人才的摇篮;先后涌现出全国和省部级劳动模范及先进工作者100多名,相当于每90名矿山职工中就有1名省级以上劳模先进,这在全国绝无仅有。

3

劳动模范:时代的脊梁与精神的丰碑

在万山汞矿的辉煌历程中,涌现出一批批无私奉献、锐意创新的劳动模范。他们以血肉之躯扛起国家重任,用智慧与汗水铸就工业奇迹。

革命斗争中的先驱者龚永明,1904年生于松桃妙隘乡,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6年化名“陈文星”潜入万山,以开茶馆为掩护,秘密发展30余名党员,建立地下联络网。组织“互济会”领导罢工,迫使砂霸将矿工日薪从5分银元提升至1角,并废除“人身抵押”制度。1942年策划“火烧冷风硐”,烧毁砂霸私藏的上万斤朱砂,所得资金悉数支援前线;1948年因开仓放粮赈灾被反动政府逮捕,受尽酷刑仍高呼“共产党万岁”,最终惨死狱中。他是万山工运的创始人与领导者,将省溪纵队以汞矿为基地的秘密斗争推进到新阶段,通过罢工斗争积蓄革命力量,其牺牲为万山解放铺就了血染的道路,为万山解放作出重大贡献。

技术革新的引领者杨再发,1951年参加工作,在贵州汞矿担任凿岩工。1959年发明“炮眼梅花阵排列法”,使巷道掘进效率从日均0.8米跃升至3.5米,全国冶金系统推广后,年节约工时超10万小时。1959年10月,荣获国家冶金部授予的劳动模范称号和国务院授予的先进生产者称号,还代表冶金公司出席全国青年代表大会。

杨菊花,是选矿史上的奇迹,万山本地人,15岁参加工作,17岁进入选矿组,1958年独创“双手分选法”,单手选矿升级为双手同步操作,日处理量达4.1吨,效率提升60倍,创世界纪录,激励全国女工投身生产,1959年获国务院授予“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

杨再发与杨菊花的创新,标志着万山从“人力苦干”向“技术巧干”的转型,为汞矿产能飞跃奠定基石。

攻坚克难的奉献者杨辉顺,是焊接技术的革新者,1965年改进汞冶炼设备焊接工艺,年节约成本近万元,被评选为贵州省“劳动模范”称号。编写《汞矿设备维护手册》,培养焊工学徒50余人,其中12人成为省级技术能手。

李平修,是标准化建设的推手,1980年主持制定《汞工业检测标准》,被国际标准化组织(ISO)采纳,终结中国汞业“无标可依”的历史,他也在1980年度被评为贵州汞矿劳动模范、冶金工业部授予劳动模范称号,1981年以完成高威力爆破成果,荣获全省科学技术成果奖励大会三等奖,荣获省劳动模范称号。

时光砥砺信仰,岁月见证初心。

这群劳动模范在资源匮乏年代以智慧破局,其技术成果与奉献精神成为“爱国汞”攻坚还债的核心动力。如今,轰轰烈烈的汞矿采冶场景在万山已不复存在,曾经的创举在岁月长河中渐渐变成了弥足珍贵的文化遗存。然而,在历史的铿锵足印中,万山工人阶级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无私奉献所凝结的精神,已成为万山儿女攻坚克难、砥砺前行的强大基因,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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