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变成弧度的刹那

整条河流开始倾斜

冰裂的轻响从钓线的末端

游进更深的蓝里

钓饵在漩涡中发芽

银鳞吞噬着光的碎屑，候鸟掠过

浮漂突然下沉——

某种透明的疼痛被拉成满弓

最先钓起的是钟声

青铜的褶皱里渗出嫩绿汁液

接着是云朵的补丁

缝补天空溃烂的伤口

直至所有倒影开始受孕

山川在钓钩上蜷缩成胚胎

那些咬碎诱饵的候鸟

正用羽翼丈量归途的路线

垂钓者把自己拆解成丝线

到最后一片冰凌游入鱼鳃

他数着鳞片上的年轮，把身影

轻轻放进春烟最深处

瓷杯里的褶皱

候鸟的轨迹在玻璃窗上结霜时

风正翻动你的手抄本

第七页的折痕里

埋着去年此时新沏的月光

树影在墙壁洇出墨渍

钟摆将寂静纺成更细的丝

我数着咖啡渍的年轮

直至瓷杯生出褶皱的波纹

云是未寄出的信纸

每滴雨都蜷缩着褪色的邮戳

沙漏倒悬的瞬间

整个房间飘浮起蒲公英的绒毛

蝴蝶标本在字典里沉睡多年

翅膀压着「永」字的第九笔

而我们的名字正在窗台

缓慢生长为不可磨灭的菌斑

雨季是悬垂的砚台

青墨沿着碑面裂缝

苔藓用铜绿撰写注释

风在姓氏笔画间游走时

带起褪色标点的涟漪

柳枝垂向碑文的阴影

像多年前未完成的鞠躬

蝴蝶在供果表面

掀开褪色的褶皱

那些未被拓印的伤口

正以青苔的速度漫过年轮

二十年前的喉音

我们俯身供奉的刹那

藤蔓正将碑文转译成根茎

某种密码在土壤深处

向古老的甲骨文进行迁徙

所有被蝉声蛀空的碑文

都将在潮湿的土壤里

重新长出沉默的声带

石阶在苔藓里陷得更深

被风折叠的纸灰，落进衣袖

碑石低垂，吞咽所有修辞

新生的青苔这个从笔画裂缝

涌出潮水般未完成的主语

而蒲公英降落在更深的空洞里

我们反复擦拭的名字

正从内部长出新的裂纹

指纹与石屑达成契约

当某束光穿透纸灰的间隙

我们终于看到那个名字正以

光年的速度，退向石头的背面

像多年前某个未完成的鞠躬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