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黄昏,晓琳在电话里说,她父亲要出一本书法作品集。我们谈及时便高兴起来,对这份迟来的向晚收获不再心怀遗憾。人逐天赐,皆为美景。此时的天边,晚霞茂密,夕阳正自炫放着异彩,充满诗意的锦江,河流与天空形成倒悬之美,万物婆娑,保持着黄昏良好的秩序。
时间是个恒定的容器,它让一切苍老而又年轻。常常回想,有这么一条江,岸畔站着这么一位白发老人。他素洁高雅,正气端庄,温文恭谦,浑身洋溢着浓厚的艺术气质,身边是滚滚的市声和滚烫的世俗,而他独自不惊,处尘埃,自在风流。这便是我印象里的德轩先生。
德轩先生自幼酷爱书法,少时临习颜真卿“多宝塔”楷书字帖,成年后兼习“二王”行草,退休后又喜抄“魏碑”。数十年研习苦钻,墨池案牍间,挥毫走笔,技法日精,视野渐阔,终成一家。先生书法作品多次在国家、省、市报刊发表并获奖。1982年获“贵州省职工书法大赛“二等奖”、2002年获“梵净山国际书画大展”二等奖。作品入编《中国书法家作品选集》《梵净山国际书画大展获奖作品集》《中国梵净山名家书画精品集》等多部书法作品集。
德轩先生为人谦逊,秉直高雅,君子风范,书品与人品相得益彰,偏隅县城,几乎家喻户晓,深得人望。无论雅室高趣,还是红白对联,只要开口相求,先生无不应承,似乎忘了世间还有“推脱”二字。
一个人的品性、气质往往能在其作品中体现出来,所谓“文如其人”,也是“书如其人”。德轩先生的书法艺术走的是“中正”之路,传统但不失厚重,不沾江湖气,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完全就是他的人格修为体现。
我和德轩先生结识二十余年,算是忘年交。二十多年前,我从乡下调入刚成立的沿河报社,听说最初打算请德轩先生题写报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请了当地另一位老师。我对书法是门外汉,缺乏欣赏慧眼,不过我总觉得“沿河报”三个字缺乏站立感,也少几分庄重。那时还未见先生之面,只隐约听说他是县供电局办公室负责人。某日,随报社同事去供电局采访,事毕,同事又绕山绕水地谈起报销胶卷费用之事,言语支吾。显然是节外生枝了,德轩先生便态度坚决,不予同意。同事脸面就红涨起来,现出几分尴尬。这次见面,我们依旧是陌生的,除了客套,未作过多交流。又一年后,县文联换届,成立各艺术协会,我和德轩先生分别担任文学和书法协会负责人,大家“端坐”在一张合影里,算是拉近了距离,但是交集机会依旧不多。后来我担任县文联主席,德轩先生是县书法协会主席,县里很多重大文化活动涉及的书画展览赛事、每年春节下乡义务书写春联等活动,德轩先生都会组织一帮书友同道,尽心竭力,任劳任怨,每次任务都得以圆满完成,并赢得不少喝彩。其时,县里除了书法协会,还有一个老年书画研究会,基本上是两块牌子同一批人马,但是各自隶属不同(老年书画研究会隶属县政协),不知什么原因,会员之间起了隔阂,见面时就有几分尴尬,少数人甚至闹到两不相交的地步。后经我做工作,彼此才相安无事。德轩先生既是书法协会主席,又是老年书画研究会副会长,两边都得兼顾,两头都不能得罪,自然两头不讨好,但我从未听到他背后议论过任何一人长短,即使是别人对他的不公批评,他也一笑了之。而且对于协会事务,他也照旧倾注十分热情和努力。正是在这样的团结和谐氛围之下,沿河书法艺术事业不断得到发展,不少新人得以成长。
德轩先生的长者之风随处体现。有一次,单位一位年届五十的同志在书法活动安排中闹出“乌龙”,弄得几位参与者很不愉快,德轩先生轻轻一句,“你这个崽崽呀——”,说完微微一笑。刚才还是乌云满脸的几位老书法家也跟着哈哈一笑,气氛随即和谐。
这样的长者,当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