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洞里钟乳石垂落第一滴乳珠时,百山溪的野钓人已甩出银亮的鱼线。我站在那棵已被县人民政府挂牌为名目古树的古柿树下,看极目处太阳庙上虔诚的乌罗人出碗碗米角角钱修建的庙宇,护庙的彩旗猎猎迎风招展。锣鼓声中,忽然听见文化广场那边传来清越的金属脆响——那是金钱杆碰撞出的千年回音,正与山塘垂纶的涟漪合奏。
去年“甜蜜黄桃季 相约潜龙洞2024潜龙洞首届黄桃节暨百山溪山塘钓鱼比赛”的糖霜尚未化尽,金灿灿的新世纪——黄桃、晚秋红桃、蟠桃、早黄金、黄中黄、中桃14号、八宝丹李子、珍株油桃桃又压弯了果园的枝桠。我臆想着太秋甜柿的果霜泛着月光,像缀在村民们衣襟上的银纽扣,咬一口便迸出山泉的甘冽。这些“天花板”级的甜柿,来自水稻之父袁隆平工作生活的雪峰山下,它的主人是仅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农人陈宗群和他的妻子,夫妻俩花了近20年时间,用雪峰山特有的物种做砧木,助解破译了太秋甜柿的密码,培育出太秋甜柿甜蜜的基因……
暮色渐浓时,高地榨、矮地榨、四季坪、上石坎、大湾、岩口、三岔河、水平桥的灯火次第亮起。水泥路蜿蜒成金色的绶带,系在黛色山峦间。文化广场上,上年纪的老者将金钱杆舞成流动的星河,年轻媳妇们的绣花鞋踩着《大戏》的古调。百山溪山塘边的钓鱼爱好者,此刻正把钓竿横在膝头,任鱼线在月光里晃成五线谱——他说野钓的禅意与花灯的热闹,原是乡村振兴的双生花。
当最后一声铜钱响坠入潜龙洞的深潭,松桃紧紧抓住在乌罗镇实施全域土地整治的大好时机,响亮提出“精耕一丘田、种好一棵树、建设一间房”。我仿佛看见父老们盼望已久的夜湾那条“断头路”已通车,潜龙洞到百山溪用彩色的纽带相联,新建的冷链仓库静立在潜龙洞旁,冷藏车红色的尾灯穿透薄雾,载着桃子、李子、甜柿和萝卜猪腊味,驶向山外的星辰。退休的老支书在村委会里张罗村两委成员,让他们在大门两旁贴上新联:“洞藏千古韵,杆舞四方春”,横批正是那支唱彻山乡的副歌——黔龙明天更精彩。
夜色中的金钱杆仍在轻轻摇晃,像无数支书写命运的笔,在黔龙社区的星空下记录着:关于野钓者等待的哲学,关于甜柿嫁接时嫁接刀的温度,关于江口萝卜猪野化饲养的回归,关于和美乡村里每盏太阳能路灯照亮归人的歌谣……而这些,终将汇成潜龙洞里那条“龙”鳞片上站着的那三位“儒家孔子、道家老子、佛家释加牟尼”的钟乳石,以地质纪年的耐心,凝结所有关于幸福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