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靠近湘西边境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沈从文寥寥数语,便勾勒出《边城》如梦似幻的轮廓,也勾起了我对那片湘西世界无尽的向往。终于,我踏上了这片寻觅之旅,去探寻书中的诗意与温情。
《边城》中的故事发生在茶峒,其地理位置在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西北边境,与贵州省松桃县和重庆市秀山县接壤。茶峒地处酉水之畔,属于湘西山区,境内多山地、丘陵,自然风光秀丽,有青山绿水环绕。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融合了湘、黔、渝三地的文化特色,形成了别具一格的边城风情。
其实沈老先生的“由四川过湖南去”也可以说“由贵州过湖南去”,因为这里是湘黔渝交会点,可以“一脚踏三省”。 我这次从贵州过去,刚进入茶峒小镇,时光仿若倒流,沈从文笔下的世界鲜活地铺展在眼前。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每一步都似能与过去的时光交织。街边错落有致的吊脚楼,一半悬于河岸,一半扎根大地,在悠悠岁月中坚守,默默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木质的楼体散发着质朴的气息,与潺潺的流水相依相伴,构成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翠翠小屋在茶峒小山城的溪边,有着尖尖的屋顶,上面覆盖着青瓦。屋前有个小小的庭院,用简单的木栅栏围着,院子里种着一些常见的花草树木。旁边有座白色小塔,周围是青山翠竹,溪流如弓背般清澈透明,鸟语花香,环境优美静谧,宛如世外桃源。
沿着清水江前行,在拉拉渡渡口,便寻到那艘方头渡船和拉绳。拉拉渡静静横亘,连接着湘渝两地,成为边城一道独特的风景。它有着近千年历史,一直沿用着最为古朴的方式,勤勉地渡运着三地边民以及游客、客商。
拉拉渡的构造简单却充满智慧。一根拇指粗细的钢缆,如一条银色的纽带,稳稳地横跨在宽阔的江面上,两端牢牢地固定在两岸的巨石或粗壮的木桩上。略显古朴的木船,船身被岁月打磨出深深浅浅的痕迹,船篷两端各有一个光滑的铁环,钢缆就从这两个铁环中穿过 。
当有人需要过渡时,艄公便坐在船头,手持一根带凹口的短木棒,将凹口稳稳地搭在钢缆上。只见他微微后仰,双脚用力蹬住船板,双手紧紧握住木棒,有节奏地拉动,船便在他的牵引下,缓缓地向着对岸移动。随着木棒的拉动,钢缆与凹口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和着江水流动的潺潺声,仿佛在演奏一首古老的歌谣 。
拉拉渡不仅是连接两岸的交通方式,更是边城文化的象征,承载着沈从文笔下《边城》的悠悠故事,见证着岁月的变迁和两岸人民的生活日常。如今,虽不见老船夫矫健的身影和翠翠灵动的模样,但我似乎能看到老船夫熟练地引着竹缆,口中吆喝着“慢点慢点”,稳稳地将渡船驶向对岸;又似看到翠翠睁着如水晶般澄澈的双眸,好奇地打量着往来的过客,时而帮着祖父摆渡,时而与黄狗在溪边嬉戏玩耍。这一刻,我仿佛成为了这山水间的一部分,沉醉在这纯粹的美好之中。
抬眼望去,远处的白塔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白塔以白色为主色调,给人一种纯净、圣洁的感觉,宛如一个白色的守护神,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与周围青山绿水的自然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又和谐相融,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塔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塔尖儿有时会闪耀着金光,像是天上的仙山。它孤独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小镇的兴衰变迁,也守护着翠翠纯真的梦想。在白塔下,我不禁想起翠翠等待傩送归来的画面,心中满是对这份纯洁爱情的感动与敬意。尽管结局充满了未知与遗憾,但这份执着的等待,却让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
走进小镇,便能感受到浓郁的生活气息。集市上人们操着质朴的方言,热情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里的人们,保留着最原始的善良与纯真,他们真诚待人,凡事只求心安理得。每一个微笑、每一句问候,都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大哥,来一餐‘一锅煮三省’,如何?”一口清纯的声音传来,翠翠模样的苗族姑娘热情大方地迎过来。“一锅煮三省”是沈从文先生作品中提到的边城特色菜肴,这道美食汇集了贵州的豆腐、重庆的酸菜以及湖南的鱼,构成了一道独特的美味。我们架不住姑娘的热情和美味的引诱,坐进了江边窗明几净的餐厅。
日渐西斜,喧嚣渐散,茶峒小镇逐渐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坐在溪边,望着对岸绿树红花,回味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沈从文先生用文字构建的《边城》,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人性至善至美的追求。在这里,我找到了那份遗失已久的宁静与纯粹,仿佛心灵也得到了一次洗礼。
“白塔和老屋还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也在,渡口仍在,河上传来的鼓声让人恍惚,也许那个人明天就回来……”离开茶峒时,刷到女儿的微信朋友圈,我略有所思——这座充满诗意的小镇,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我深知,无论时光如何流转,《边城》的魅力都不会褪色,它将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在文学的长河中熠熠生辉,吸引着更多的人前来探寻它的美好。